沙林毒氣事件屆滿30周年，圖為事發時築地站急救之況。取自日本公安調查町
今年3月20日是奧姆真理教對東京地鐵進行沙林毒氣恐攻30週年，究竟當年發生什麼事？這30年間不時傳出還有真理教餘黨，日本政府如何強化治理？東京地鐵又如何因應？《遠見》一文深度解析。
目錄
一、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攻事件是什麼？
二、奧姆真理教如何殘害下一代身心？
三、罹難者家屬、倖存者至今仍患有創傷後症候群？
四、日本政府在事件發生後，如何強化治理？
五、受害者如何索賠？奧姆真理教還有餘黨？
六、奧姆真理教依然持續對外吸收新成員嗎？
七、第一線從業人員如何防範下一次可能的恐怖攻擊？
八、如果不幸遇到毒氣攻擊該怎麼辦？
一如過去29年的3月20日所做的事情，高橋靜江在3月20日早上尖峰時間，搭乘地鐵到日本東京市中心的霞關站。這天是她摯愛的丈夫30週年忌日。在那裡，她將和車站工作人員、警察一同表達哀悼。
一、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攻事件是什麼？
1995年3月20日早上，日本邪教奧姆真理教在東京地鐵發動沙林毒氣攻擊，釀成14死、6000多人受傷。當時奧姆真理教成員鎖定公家機關聚集的霞關發動攻擊，就是為了要癱瘓國家政治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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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真理教徒選擇繁忙的千代田線、丸之內線、日比谷線，五組人分別搭上不同班次，在列車上釋放沙林液體，傷亡慘重，即便是倖存者也有後遺症。有些人因此患有眼疾，有些人體力下降，但更多人從此無法安心搭上地鐵。
當時高橋靜江的丈夫高橋一正，擔任霞關站的高級站長。他是最早得到消息，乘客在停駛的列車和月台上暈倒的人之一，沒有意識到沙林毒氣的危險，當場拿起一個漏水的袋子，想把它從車廂裡拿出來，但卻倒臥在地，並在幾分鐘內死亡。
二、奧姆真理教如何殘害下一代身心？
案發以後，日本警方大動作緝凶，其中一名涉案幹部全盤托出後，警方一舉帶回近40名嫌犯，包括教主麻原彰晃。
而後警方在清剿據點時，除了蒐集證據，也救出遭到軟禁的二代信徒，其中很多都只是國小學童。他們的父母加入奧姆真理教，也把孩子送進教會「修行」，還恭請教主麻原彰晃日夜管教。
一位二代信徒表示，教會一直不斷對他們進行洗腦，還想用毒氣害他們，「像一般人生活是種罪過。」另一位二代信徒則透露，當時教主告訴他們不需要盥洗，因為修行就能潔淨身心靈，腐壞的食物也照吃不誤，因為裡面充滿教主為食物注入的各種能量。
令人訝異的是，當時全日本共有超過100位這種二代信徒。他們的身心狀態極度不健全，特別是教主落網後，部份兒童甚至出現失落反應。身心科醫師藤原茂解釋，這是因為他們尊敬的教主消失後，內心充滿混亂、失望，對未來也感到徬徨。
「當年行政體系不夠完善，就算國家也認同這些孩子需要長期輔導，卻沒有資源協助。」藤原茂表示，這些二代信徒在父母處死、坐牢後，只能靠著自己孤單成長，隱瞞過往，在與教義衝突的世界衝撞得遍體鱗傷。
三、罹難者家屬、倖存者至今仍患有創傷後症候群？
不只是二代信徒需要療傷，受害者與家屬更是。2018年7月，日本法務省宣布，主謀麻原彰晃等人均執行死刑完畢。但對受害者與家屬而言，即便年華老去，仍想用餘生讓這個邪教組織為當年所為付出代價。
《南華早報》（South China Morning Post）指出，約有1／4的襲擊受害者罹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高橋靜江表示，除了為仍受到毒氣攻擊影響的人們提供協助，還得採取更多措施保護普通民眾免受奧姆真理教解散後形成團體的二度侵害。
《日本經濟新聞》指出，不只是1995年的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怖攻擊事件，還包括兩個月前的阪神大地震、隨後發生的警察廳廳長槍擊事件，都讓素來有「公共安全超級大國」的日本形象蒙塵。
四、日本政府在事件發生後，如何強化治理？
此事件發生在立場左翼的社會黨主席村山富市首相任內。社會黨在野時，就對強化自衛隊、警察等保全組織持反對態度。
當時，他因為對阪神大地震發生初期反應遲鈍飽受各界批評，兩個月後又發生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怖攻擊，使其搖搖欲墜的聲望直直落。
因此，日本政府首先加強危機管理體系。過去日本政府缺乏一個能夠24小時不斷蒐集資訊的機構，於是1996年，日本政府就在首相官邸內設立危機管理中心、內閣資訊整合中心，由首相官邸主導，應對國防外的各種危機。
而後相關法律機制也逐漸完備。早年日本宗教團體仍受到法律廣泛保護，1996年法務省、公安情報局申請以《反顛覆活動法》解散奧姆真理教，卻遭到否決，但《團體監管法》在1999年通過，該法禁止「過去犯下無差別大屠殺的組織」取得或使用設施。
五、受害者如何索賠？奧姆真理教還有餘黨？
即便如此，但對於追究當年奧姆真理教所犯暴行已經太晚。但日本當局正嚴密關注兩個繼承組織，分別是阿雷夫（Aleph）、光之輪，公共安全調查廳也會在官網上定期發布調查報告。
今年3月9日，公共安全調查廳發布關於這兩個繼承組織的年度報告中指出，阿雷夫未能按照法律要求，向政府申報約7億日圓資產。《讀賣新聞》指出，阿雷夫的領導人試圖隱瞞遭扣押，用來賠償邪教受害者的資金。
「我要求當局絕對不能放鬆對這些團體的監視，」高橋靜江示警，即便毒氣恐怖攻擊事件已經發生30年，當年奧姆真理教的信徒仍在累積新財富，並將其隱藏起來。
根據日本警方統計，即便2015年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攻事件的賠償金，還有19億日圓尚未支付，但阿雷夫和光之輪兩大繼承組織手中仍持有數億日圓資產，而且資產規模還呈現增加趨勢。
2020年11月19日，日本最高法院判決，繼承奧姆真理教的團體阿雷夫，必須對奧姆真理教犯案造成的一系列受害團體賠償10億2500萬日圓定讞。
六、奧姆真理教依然持續對外吸收新成員嗎？
然而，這些繼承團體仍然沒有記取當年教訓。公共安全調查廳報告顯示，兩個繼承團體繼續用和麻原彰晃擔任精神領袖的時期一樣，吸收新成員和資金，鼓勵人們參加瑜伽課，逐漸接觸奧姆真理教的教義。
被說服加入的人，必須交出自己的積蓄，切斷和家人、朋友的聯繫，並在全國各地神社祈禱，而麻原彰晃的肖像被懸掛在神社裡，人們虔誠遵循他的教義，最親密的追隨者才有資格購買裝有他洗澡水的小瓶液體。
當局統計，目前阿雷夫約有1000名追隨者，而其他團體則有數百人。高橋靜江表示，阿雷夫隱藏邪教名稱，巧妙招募對健康生活、心理學感興趣的人，並將他們變成追隨者。「即便父母試圖讓孩子脫離邪教，孩子也已對邪教教義上癮，無法自行脫離。這種運作方式和奧姆真理教如出一轍，年輕人成了邪教的俘虜。」
七、第一線從業人員如何防範下一次可能的恐怖攻擊？
對受害者家屬而言，奧姆真理教的繼承組織，猶如燒不盡的野火，春風吹又生。包括警、消、醫護人員只能加強演習，防範未知的恐怖攻擊。
今年3月13日，當時調查本部所在的警視廳築地警察署、東京地鐵株式會社特別舉行模擬地鐵車廂遭到化學恐怖襲擊的聯合演習，包括東京消防局、聖路加國際醫院的工作人員共99人參加。《朝日新聞》指出，這是30年前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攻事件後最大規模的訓練演習。
此次訓練假設有人把裝有液體神經毒劑的塑膠瓶放在乘載大量乘客的車輛中，導致煙霧四散。列車抵達車站後，乘客紛紛暈倒在月台上，消防局化學機動隊把需要救援的人員轉移到安全地點，隨後警視廳特別對策組也找到可疑物體，由防暴警察處理，而在檢票口附近，急救人員也為有需要的人提供援助。
築地警察署署長橫山和子表示，為了防範恐怖主義攻擊，與相關機構、居民合作至為重要。東京地鐵銀座站營運區經理渡邊康成也指出，當年兩名員工在該事件中不幸喪生，但目前東京地鐵70％員工都是在此次事件後加入，「我們不能遺忘這段記憶。」
八、如果不幸遇到毒氣攻擊該怎麼辦？
就在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攻事件震驚世人後，2002年、2006年又發生有人企圖用氰化物攻擊英國、美國地鐵。個人該怎麼因應這類事件？1995年奧姆真理教毒氣恐攻事件的倖存者阪原淳的經驗可供參考。
阪原淳像往常一樣，搭乘東京地鐵日比谷線通勤，途中發現一個用報紙包裹的塑膠袋，原本打算坐在旁邊，但臨時改變主意，無意間避開致命的沙林毒氣攻擊。該袋內含30％沙林溶液，奧姆真理教成員在列車內刺破袋子，使毒氣大量釋放。坐在袋子旁的乘客迅速出現不適，阪原淳察覺異狀，移動到下一節車廂，卻未警告其他人。
當列車抵達神谷町站，一名乘客昏倒，站務人員將其抬下車。沙林毒氣在吸入後數秒內發作，可在數分鐘內致命，但部分乘客打開車窗，減緩毒氣擴散，阪原淳所搭乘列車僅一人罹難。
築地站的乘客因另一列遭襲擊的列車進站而陷入混亂，阪原淳決定提前下車，前往健身房洗澡，無意間完成美國國土安全部針對化學攻擊的三大應對步驟：離開汙染區域、脫去衣物、用肥皂和清水徹底清潔身體。
但比起身體受到的傷害，心理恐慌恐怕更難治療，不少倖存者即便在餘生尋求專業心理諮商協助，都還是無法忘懷此事件。這也是高橋靜江等罹難者家屬、倖存者就算過了30年，卻依然耿耿於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