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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經濟

從檳榔染出台灣魂!他用一顆果實翻轉1%國土的野心夢

王一帆(前排半蹲者)以檳榔子為染料,開創全新在地品牌TAIWAN DYE。取自IStudio COLOR 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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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台灣的豔陽與檳榔樹間,他找到了夢想的根。王一帆,來自台北、畢業於台大,卻選擇在屏東以檳榔子為染料,開創全新在地品牌TAIWAN DYE。他不只染布,也染出台灣的文化、環境與希望,更以「1%國土翻轉計畫1.0」,獲選第21屆KEEP WALKING夢想資助計畫得主。

南台灣豔陽下,檳榔樹如綠羽輕搖,映照出一幅熱帶風情畫。此情此景,蘊含著檳榔子染品牌TAIWAN DYE創辦人王一帆的理想與使命,更夾雜他想翻轉台灣國土1%的壯志,並讓他成為今年6月公布的第21屆KEEP WALKING夢想資助計畫的十大得主之一。

初見王一帆,最顯眼的莫過於鼻下修整有型的鬍子,以及眼鏡下那雙活靈活現的眼睛,彷彿眼珠子轉啊轉,就能想出創意十足的新點子。已屆不惑之年的他,即便身為人父,卻還是充滿對台灣環境與在地文化的熱情。

台大圖資系畢業後,王一帆從事幾年文創工作,卻對台北的生活感到厭倦,於是一有空就往近郊跑,後來發現有趣的地方都已去過,於是便每個月到高雄,甚至到太太黃琬婕的老家屏東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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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南國風情,疫情時決定全家移居屏東

「『南國』給人的感受,和北部截然不同。」他認為,南部氣溫高,人情味十足,而且不常下雨,對從小在台北長大的他,猶如發現生命喜樂的泉源,開始思考搬到南部生活。

直到疫情來襲,全台進入三級警戒,在台北每天都只能被關在家中,加上文創產業備受衝擊,王一帆看著才剛滿一歲卻哪裡都不能去的兒子,決定搬回黃琬婕老家屏東,讓自己與孩子都得到喘息機會。

由於黃琬婕老家親戚是以種植、採收和販售檳榔為主,王一帆觀察,每週檳榔農有兩天需要收割、分裝和運輸檳榔,顯示檳榔產業有極大規模和基礎。他也開始思考,「總被認為吃了不健康、種了會造成水土保持問題的檳榔,還能作為產業持續下去嗎?」

他仔細研究後發現,若要請這些檳榔農改種其他香蕉、鳳梨等其他作物,不只有技術門檻,而且一分地的檳榔田,只需要一個人就能完成一整年田間管理,但香蕉、鳳梨卻需要更多人力。

換言之,貿然砍掉檳榔樹,可能帶來更多問題。因此,他又思考,是否有可能讓檳榔樹留下來,並創造其他用途,發展更多產值與機會?

王一帆靈機一動,「過去我們從日本、美國採購藍染、櫻花染布料製作商品,既然檳榔也是植物的一種,是否也可以應用在植物染?」

圖/王一帆(第二排由左算起的第四個位置)將屏東檳榔運用於植物染。取自IStudio COLOR 臉書

爬梳海量文獻,發現檳榔子染與日本文化深厚連結

有了問題意識後,王一帆發揮台大圖資系畢業生本色,爬梳資料庫和文獻,卻發現台灣和檳榔子染相關的紀錄少之又少,用兩隻手指頭就數得出來,而且內容並不完整。

但他仍不死心,積極到國外資料庫找資料,最終找到大量關於檳榔子染的日文文獻,顯示檳榔子染最早紀錄可追溯至800年前的鐮倉時代,後來更持續流傳到300年前的江戶時代。

江戶時代,貴族和武士都使用檳榔子作為染料,染製成布料後,再製作成和服。這種顏色甚至還成為日本485種傳統顏色的一種,被稱為「檳榔子黑」,屬於貴族和武士專用色。

王一帆分享,德川家康結束日本戰國時代、一統天下後,與他一同打仗的貴族和武士便無所事事,於是開始「作怪」,在服裝、盔甲上鑲金戴銀,直到第七、八代德川將軍,認為這會危害日本國力,因而頒布「禁奢令」,要求全日本國民,無論階級貴賤,都只能穿黑、白、灰等素色服裝。

該禁令頒布後,日本貴族和武士開始思考,既然幕府規定大家只能穿白色、黑色等素色,如果他們想和平民百姓穿著有別,關鍵就在染料的取得方式。

因此,他們開始爬梳文獻,尋找有哪些植物能染出黑色,而這種黑色又是日本本土不容易取得的顏色,最終翻到鐮倉時代記載,發現南洋產的檳榔可以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便從台灣和琉球進口檳榔,這些權貴們為了搶奪為數不多的檳榔子作為染料,甚至把價格炒到一顆檳榔子可換一間房子的程度。

圖/檳榔子染最早紀錄可追溯至800年前的鐮倉時代。取自IStudio COLOR 臉書

選「純色染」賽道,精控品質也拓廣顏色種類

透過文獻確立檳榔子染布的賽道後,王一帆卻做出一個令人意外的決定,他選擇的是「純色染」,而非一般植物染常見的「綁染」。他笑言,「每一個成功男士背後,都有一位高度要求的女性。」這位女性,就是擔任另一個布包品牌iStudio COLOR商品設計師與共同創辦人的妻子黃琬婕,設計包款時,總會自行挑選布料、規劃款式,對顏色搭配有其要求和執著。

然而,進行純色染時,王一帆卻面臨品質管控的挑戰。他坦言,一開始接觸檳榔子染時,染出來的布料顏色混濁,有時還會有染斑,而且染出來的顏色不固定。

「染色工藝師可能會覺得,只要染出來的顏色好看,就符合藝術和工藝,但對設計師而言,需要大量生產製造的東西。」黃琬婕直言,如果顏色不能在合理範圍內被精準控制,工藝師染出來的布料,對她而言就是無法使用的材料。

掌握四大變數,苦心鑽研出超過500種顏色色票

王一帆笑言,一般工藝師可能會直接拒絕設計師,但他和黃琬婕是夫妻,「沒有拒絕的權利。」但這種一絲不苟的態度,也促使他往控色與純色精進,到目前為止已累積超過500種色票。

檳榔子染能有如此多顏色變化,主要有四大影響因素,分別是染液濃度、染色時間、媒染劑、媒染先後順序。精心鑽研出大量顏色,而且每種顏色都能穩定產出、品質一致後,TAIWAN DYE也在2023年首度至海外參展,前進東京國際禮品展,引起不少日本買家興趣。

當這些日本買家被包包的顏色吸引過來後,王一帆不只介紹檳榔子染的原理,更將其與日本歷史文化連結,而檳榔子染天然、環保、低碳排的特色,也符合日本目前的趨勢,但這些買家最有興趣的並非夫妻倆聯手製造的包款,而希望單買布料回國自行加工。

圖/檳榔子具染天然、環保、低碳排的特色。取自IStudio COLOR 臉書

把Taiwan Brown變成台灣象徵,往專業布料供應商目標邁進

這讓王一帆思考,除了透過2010年黃琬婕成立的iStudio COLOR品牌持續推出生活小物和包款,也要透過2023年成立的Taiwan DYE品牌發展為專業布料供應商,並把檳榔子染的咖啡色打造成能代表台灣的Taiwan Brown,就像日本的Japan Blue一樣。

與此同時,一個「1%國土翻轉計畫」的念頭也在王一帆心中翻騰。他查閱農業部調查數據後發現,全台目前仍有4萬公頃土地用來種植檳榔園,相當於台灣國土的1.5%。他思考,如果可以把這些檳榔園轉化為天然染料的供應來源,就能打造供給生產基地,還能帶動地方創生。

特別是在屏東,雖然種植檳榔的人很多,但產業卻逐漸沒落,年邁的農民不願改種其他作物,體力也漸漸無法負荷沉重的檳榔採收工作。

王一帆觀察,農民在種植檳榔樹時,往往會噴灑防止蚜蟲啃食花朵的農藥和除草劑,雖可增加檳榔收成,卻會影響生物多樣性。

制定計畫,把農民、環境串成共好生態圈

因此,他在「1%國土翻轉計畫」提出的解方是,讓這些農民不用再噴藥、施肥,而是在田間撿拾落果,由TAIWAN DYE收購。

倘若老人家無法下田,王一帆計劃在廠區內,聘請在地民眾把曬乾的檳榔果實打開,取出內部果核,TAIWAN DYE也會支付工資。

而農民在此計畫中,也會停止施藥、施肥,讓檳榔樹自然成長、掉果。王一帆認為,如果地上開始長出雜草,生物多樣性就會開始復甦,土壤也會變得更營養,無需再額外施肥。

同時,王一帆還打算引進機器設備、完整產線,打造檳榔子染布料的量產基地,並結合鄉土教育、食農教育,提供莘莘學子用正面角度認識檳榔的機會。

在此次「1%國土翻轉計畫1.0」成功入選KEEP WALKING夢想資助計畫後,計畫2.0、3.0輪廓也在王一帆腦中悄然成型。

他解釋,目前全台4萬公頃的檳榔園中,屏東就占了1/4,「1%國土翻轉計畫1.0」的目標,是把其中100公頃作為檳榔子染的供應來源和合作生產伙伴。

圖/王一帆聘請在地民眾將曬乾的檳榔果實打開,取出內部果核。取自IStudio COLOR 臉書

推動認養檳榔樹,在台建立完整檳榔子染產業鏈

為了進一步推動計畫,王一帆近期還在募資平台推動「認養檳榔樹」計畫,希望創造都市認養者、鄉村長者與檳榔樹間的連結,也就是把都市認養檳榔樹人士支付的費用,用在檳榔樹環境管理,並支付長者撿拾檳榔、取果核的工資,而檳榔子染布料製成的商品,也會回饋給都市認養者。如果認養者對產製過程有興趣,還可到屏東來上體驗課程。

透過「1%國土翻轉計畫」不斷往前推進,王一帆希望,讓檳榔子染產業在台落地生根,並建立完整產業鏈,即便未來需要更多檳榔子染原料,或是擴展產線到東南亞,也不會破壞已建立完善的產業結構與上下游合作鏈。

更重要的是,藉此把檳榔子染的市場大餅做大,吸引對設計、行銷有興趣的年輕人才投入,既能實現他們的夢想,也能讓世界看見台灣設計實力。

屏科大農企業管理系教授彭克仲認為,檳榔樹本身並無好壞之分,關鍵在於如何善用它,而且要從現有傳統中創造新機會。

這不只是對一顆果實的再發現,更是一場文化、土地與創意的共生實驗。透過「1%國土翻轉計畫」,王一帆不僅染出台灣的新色,也染出南國希望的光。未來,不只是布料上那抹檳榔子留下的色彩,更是世界看到台灣的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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