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和春以傳統釀造方式製作醬油,為保留台灣釀造文化盡一份力。取自新和春醬油臉書
在多數同齡人選擇投入熱門產業、追求快速成長的當下,出生於1993年的又升,卻在大學畢業後毅然決定返鄉,回到位於彰化社頭、已有百年歷史的新和春醬油工廠。「當時我心想,這麼好的手藝,如果我們家沒有人接下來就太可惜了。」
傳統也能革新:百年新和春,如何用黑豆釀出醬油的新風味。
這間成立於大正十年(西元1921年)的醬油工廠,如今已傳承至第四代。不同於觀光導向的樣板工廠,新和春是仍持續以實際生產、出貨為主的實作型製造者。這樣的選擇背後,是對地方的認同,也是對「台灣釀造文化」的堅持。
★台灣第一個ESG與USR永續整合平台,加入ESG遠見共好圈★
系統性革新:從製程不動到行銷創新,找到品牌的獨特路徑
「工藝不能動,因為一改就失去價值;但行銷必須動,才能讓更多人看見這個價值。」新和春的釀造方式堅持「乾式釀造」,不加水,只以黑豆與鹽巴製成豆麴,歷經長時間發酵、日曬熟成,這種繁瑣但濃郁的釀造法,使其產品香氣遠勝一般大量製造的濕式釀造醬油。
然而,年輕一代消費者並不了解這些差異。於是,又升將心力投注在品牌的再定義與網路化。他導入了無添加產品線、強化商品包裝、創建官網並經營社群,讓品牌不只是傳統,也能與現代飲食觀念接軌。他也分享「炒蛋加油膏」、「壺底油沾麻油雞」等生活化品嚐方式,讓醬油成為廚房中真正有溫度的調味角色,而非只是瓶身上的標籤。

找回文化定位:黑豆、陶缸與「蔭油」,從在地出發重新定義台灣味
在台灣,大家每天吃醬油,但卻對它知之甚少。「你問消費者什麼是壺底油、什麼是老抽生抽,多數人其實很混淆。」面對資訊混亂的市場,新和春選擇回到根本,與其他堅持古法釀造的小型工廠共同創辦「蔭油協會」,重新梳理台灣傳統的釀造語彙。
蔭油,是專屬台灣的在地詞彙,來自閩南語「hìm-iû」,意指用陶缸釀製的原始工藝。這種日曬、時間堆疊出來的風味,不僅難以量產,更難以被人工調味取代。透過導覽解說、品評會,乃至與其他工廠聯名推出的「島國純釀禮盒」,新和春不再只是賣醬油,而是與一群堅持者共同推動一場「文化復興運動」。
除了銷售產品,新和春對於「教育消費者」這件事也投入極深。與多數觀光工廠不同,他們不以展示樣板作為主軸,而是讓消費者進入真正運作中的製造現場。從豆麴的發酵室,到陶缸日曬的場域,每個步驟都公開透明。「我們希望大家來,不只是走馬看花,而是真的能理解釀造的原理,知道醬油是怎麼來的。」
導覽過程不僅僅是看而已,更安排了品評體驗。參與者會被邀請用鼻子聞、用舌頭嚐,分辨乾式、濕式、二次釀造等不同釀法所產生的風味差異,像是「海鮮味」、「梅干菜味」等,都能讓參與者驚呼連連。這樣的體驗不只是行銷,而是知識的傳遞,對食物文化的再認識。

地方創生的真實日常:不是觀光,是生活
島國純釀禮盒可說是新和春近年最具象徵意義的創舉之一。由五家傳統釀造廠聯手推出,一人貢獻一款醬油,共組成一組聯名禮盒。「第一年主題是台灣黑豆,第二年是嘉義布袋的天然鹽巴,我們希望每一版都講一個台灣的釀造故事。」
而這個聯盟的起點,其實來自一位台中「蔡大姐」的串連——她是台灣少數還在製作豆麴母菌的職人,為多家小型醬油工廠供應品質穩定的菌種。從這樣一個看似微小的節點,串起一條島上職人們的合作鏈。
然而,這項計畫執行並不容易。又升笑著說:「很累,真的很累。我們每年都想說要不要再做一次,結果都要休息一陣子。」即便如此,這種同行不忌的精神,在強調競爭的產業中相當罕見。新和春與其他品牌共同相信,唯有讓整體市場教育起來,傳統產業的未來才可能被看見。
在訪談中,又升也提到一個讓人憂心的現象——製程設備的失傳。他分享,目前釀造所使用的大型陶缸,已經越來越難找;早期用來盛裝、搬運醬油的木桶容器「桶箍 」,更是幾乎已無廠商製作。「我們家還保留了一些,有的兩公尺高,那是以前用杉木跟竹子做的醬油桶,但現在只能當作文物保存。」
相對之下,日本的一些傳統醬油廠反而開始進行復興計畫,自行學習製桶、重建木製釀造文化。「我覺得他們對傳統的珍惜,值得我們借鏡。」 作為彰化社頭第一間有工廠登記證的老廠,新和春也見證著地方產業的變遷。從早期的襪子加工密集、芭樂農業興盛,到今日的觀光轉型,社頭仍有許多故事可說。「我們這裡還有香草園、有鐵道便當、有杜鵑花季和織襪芭樂節,大家其實可以來個一天一夜的社頭行程。」
透過與在地店家串聯,新和春讓導覽活動不只是一趟工廠參觀,而是將醬油文化、地方記憶與遊程體驗融為一體。從百年工藝、年輕人返鄉,到蔭油文化的重建與地方社群的串聯,新和春正在用自己的節奏,一步步釀出屬於台灣味的深度與未來。

延伸閱讀:伐木工便當結合減碳與觀光,水里小鎮走出地方創生新局
本文轉載自「好食好事基金會」,僅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