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PMG董事總經理黃正忠。KPMG提供
近日，安侯永續發展顧問（KPMG）推出「台灣永續風險大調查」，大受好評。我倡議這個點子已超過十年，也推薦給超過五家保險公司，可就是沒有一家願意買單。有風險人人都想逃，只有保險業往裡跳，風險正是保險業存在的緣由。我心裡一直納悶，保險公司理應最懂台灣風險，但要期待他們為台灣環境風險點燈照路，怎就那麼難？
講求環境、社會、公司治理的ESG自 2018年起成為顯學，對於在此領域已打滾整整25年的我而言，這簡直像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大爆發。很夯、很熱、很酷，市場上蹭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電視上，台灣金融業的商業廣告開始出現ESG；全球疫災衝擊導致股市大幅震盪下，美國有線電視公司CNN也不忘分析ESG投資的趨勢、俄烏戰火下世界礦業、化學品、糧食、化石能源供應緊張，全球主流財經媒體更是大幅報導相關的ESG。
可是當台灣遭遇自2022年4月Omicron疫災爆發下，產生的防疫保險之亂，卻未見市場上ESG檢驗的音量，那好，我們就來談談。
「誰曉得」鋪天的防疫保單，竟讓保險業大損500億
台灣首張防疫保單出現於2020年12月，年保費僅500元，一旦隔離就賠10萬元。由於「價廉險美」，在2021年5月，桃園部桃醫院爆發群聚染疫時熱賣，月銷售量400萬張保單，保費破19億元。隨後因台灣拉高防疫措施至三級警戒，致使首張保單以虧損收場。自此，諸多產險公司紛紛投入，雖有前車之鑑卻持續推出價廉險美的商品，廣受民眾青睞，前五大業者共售出超過500萬張的保單。
「Risk」在台灣發展保險業務初期，一直被翻譯成「危險」，果不其然，千金難買早知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只是對象指得是保險公司而非保戶。「誰曉得」台灣也會發生Omicron大爆發；「誰曉得」政府根本還沒做好與病毒共存的準備；「誰曉得」當疫災緊急下政府的隔離政策會變、確診的認定標準會變、確診的作業流程會變。瞬間這些難買的早知道，卻可能引發總額逾500億元的理賠金額。
於是引發更多具有爭議的發酵議題。例如，確診了，但可能發生與契約所認定的理賠條件不符賠不賠？ 尚在核保中疫災就大爆發、且民眾有重複投保的保單，承不承做？民眾希望早日獲得理賠，卻因行政能量大塞車、或確診認定作業流程變更，而導致的拖延與認知差異，該如何仲裁？一種隱而浮現業者自衛性的攻防，快速累積成民眾在疫災不安中，加速催化的憤怒。
疫情遲來的「開書考」，保險業應提高永續風險意識
防疫險是符合ESG、為國家社會與民眾降險的好產品，問題在於保險公司沒有嚴謹對待「誰曉得」，對於不可預期卻會大肆傳染的新冠疫災，業者的風險意識極為不足，導致精算與保單設計不健全。多少國家已經歷過台灣這場慢來的考試，專家說這還是Open Book。面對新冠病毒，我們還真的以為台灣能自外於世界一塵不染嗎？是我們太天真、還是不夠謙卑，才會沒有把最壞的狀況納入風險控管雷達中？
2012年國際保險公司共同推出以ESG為核心的永續保險原則PSI，缺少健康的生態系與安全穩定的社會，絕不可能有企業繁榮發展的條件。因此，當保單與社會不永續的事件糾結在一起，政府卻為了因應公衛危機而運用公權力進行權衡之計時，如何處理敏感的理賠認定，避免進一步的社會衝突，甚或安撫民心？這時候就需要公司治理的魄力與企業永續的領導力。可喜的是，我們還真的有聽到負責任企業家的聲明，以及「從寬認定」的宣告。
新冠疫災正是2020年到2030年，全世界無差別災難的首部曲，緊接在後的是氣候變遷的衝擊。德國慕尼黑在保險所發佈2021年天災的全球財損，總額高達2800億美元，僅約四成三有保險理賠（1200億美元），是繼2017年保險業慘賠1460億美元以來的第二高。保險業千萬要記取防疫險的教訓，在ESG相關產品的精算與開發上投資更多，好好提高偵測不永續風險雷達的敏銳度，同時要與公司治理的誠信及企業韌性密切結合，才能不怕萬一，越考驗越能獲得市場信任。
（專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社立場）